风烟过处

叹春归人未归,盼佳期未有期。

龙珊新禧十二时辰/戌时/浮生愿

  南海有个习俗,若喜欢一个人,就在正月初一那天和他一起去城中最大的榕树下祈愿。

  那一天诸天神佛都会出门,他们会给二人作见证。若这二人同心合意,便会白头相守;若这二人各有异心,便会镜破钗分。

  天佑哥,我希望和你一起,在元朔那天,去那棵树下祈愿。

                                  ——题记


  

  一枝春


  封后的旨意降到南海那日,是腊月二十。

  康府上下百余口人济济一堂,簇拥在庭中,跪得煞是整齐。宣旨的内侍举着明黄的锦帛一字一句念得抑扬顿挫,尾音拖得极长,一唱三叹的语调没得叫人替他心焦。

  好容易等那内侍念完了旨意,康府众人谢了恩,这才起了身。阖府人围着圣旨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珊珊要做王后了?”

  “咱们家成外戚了?”

  来来回回不过这么两句,话里话外透出的惊疑惶惑远胜过欢欣喜悦。能让百年世族康氏的族人乱成这般,可见这旨意来得何其仓促突兀。

  半晌,还是康家老太爷率先回过神来,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点:“珊珊在何处?”

  可不是嘛,他们在这里议论不休,尚不知这道圣旨的主角身在何方。

  于是阖府上下,不拘是小厮还是侍婢,齐齐出动,自街头到巷尾,自城南至城北,寻遍了每一处可能的所在,险些将整个南海翻过来。

  末了,却是年幼的康家小公子康越在街边一处售卖小玩意的小摊旁寻着了他表姐——嗯,女扮男装的白家小姐白珊珊。

  “姐,国主要成我姐夫了!”康小公子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小摊前,一把拽住他表姐的衣袖。他年纪虽小声音却不小,这一句堪堪让半条街的人听了去。

  街上行人停下脚步,道旁商贩顿住心神,这一刹那满街的人都盯上了这二位。

  蓝衫束发的“公子”手中的风铃“叮铃”一声落下,霎时转过身,眼底的震惊顷刻之间溢了出来。

  “你说什么?谁要做你姐夫?”白珊珊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国主啊!他下了旨封阿姐你做王后,圣旨已经到咱们家了!”康越一句比一句喊得更响亮,浑然不觉他表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

  “这怎么可能?”白珊珊回过神来,仍是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

  “哎?阿姐,阿姐你怎么了?”康越总算察觉到他表姐情绪不对了。

  白珊珊垂眸,声音低了下去:“没什么,我没事。”

  时有风过,珊珊的发带在风中微微飘扬,身子也随风轻轻晃动。

  “什么没事,这还叫没事?珊珊丫头,你不满意这婚事,对不对?”摆摊的妇人乃是年过半百的刘大娘,平日最好唠叨些家长里短,她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插入了话题。

  她摆摊这么些年,四邻八舍都熟悉,算是看着珊珊长大的,瞧这丫头现在这模样,保准是不喜欢那国主。

  “大娘,不是的,我没有不满意。”白珊珊连连摇头,这可是国主下的旨,她就算不满意也不能明说啊。

  “别说那些,珊珊丫头,到我家去,大娘给你合计合计。”瞧着越来越多的人盯上了他们,刘大娘不由分说,拽着珊珊就走。

  “哎,阿姐,大娘,等等我。”康小公子也匆匆追了上去。

  好容易到了刘大娘家里边,白珊珊刚坐下,刘大娘就开始絮絮叨叨:“珊珊丫头啊,你认识国主吧?天底下的人都说国主好,我看倒是未必,要不你怎么不高兴?你倒是说说,你同他怎么认识的。我替你盘算盘算,这婚事到底划不划得来。”

  “这……”白珊珊想了想,决定从头开始讲起,“我与他,其实相识甚早。”


  

  二色莲


  白珊珊与司马玉龙,其实相识甚早。

  早到小姑娘三岁那年,就曾见过彼时的玉龙太子。

  初见不是什么正经场合,甚至堪称荒唐——

  初春时节,京都,白府,后花园。

  太子殿下趴在墙头进退维谷之际,白家小姐坐在园中的石凳上仰着脑袋稚气地问了句“你是谁啊”。

  太子殿下受了惊,险些坠下墙头。

  白家小姐误以为这是哪家毛贼,对着这“梁上君子”就是一顿呵斥:

  “你是哪里来的小贼,翻墙进我家,是要干什么?我爹爹可是大将军,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打你一顿的!”

  那从天而降的小公子颇为不忿:“大将军,我爹还是……”

  还是什么?

  三岁的小丫头自然不知道。

  不过嘛,太子不愧是太子,三言两语便开脱了自己,唬得小丫头一愣一愣的。

  小姑娘心思浅,瞧着小公子生得好,话又说得巧,便向他诉说了自己的苦恼:白将军不日就要赶赴边塞,她与母亲不得不投奔南海外祖家。一想到要与父亲分别多时,她便觉得难过。

  八岁的太子已然很会安慰人,轻轻巧巧开解了小丫头,哄得小丫头领着他逛遍了整个园子。

  临别时,两个孩子还像模像样地立下约定:

  “那,我们以后再见面。”

  “好,今后定会再见。”

  这约定立在这儿,再见面已是三年后,白武回了京,白珊珊与康虎妞也上京来了。

  白武回京第一日上朝,不过叙述三载事务,把军情战况一一回禀国主,这也都是寻常事。偏生下了朝,国主特特地地留下了白将军。

  闲言碎语绕了半日,国主才半遮半掩地来了句“听闻爱卿有一女,甚是聪慧可人,本王有意见见她,明日可领她入宫”。

  白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奈何国主开了金口,他也只得遵从。

  当夜,白武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只望珊珊千万莫要在御前失仪。

  翌日白武忧心忡忡地带着女儿入了宫,却被等候多时的内侍领至上林苑。

  那也是初春时节,上林苑莺歌燕舞,桃李争妍,行走在通幽曲径,扑鼻而来的是馥郁花香,千枝万枝缀着似锦繁花沉沉压下来,迷了人眼。

  国主尚未至,白武与珊珊只得默默等候。所幸那内侍道:“国主早前吩咐过,白将军与白小姐若是到了,不必拘束,可随处走走。”

  六岁的小姑娘心思最是活泛,见了这般美景早已耐不住性子,听了这话更是兴冲冲奔到一株桃花树前,着迷地盯着上边开得最盛的一枝桃花。

  小姑娘心痒难耐,却也知道御园中的花轻易摘不得,正遗憾呢,一支穿云箭携着呼呼风声破空而来。她慌忙退了两步,就瞧见那支箭正中那桃花枝,“咔嚓”一声,桃枝落了地。

  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小姑娘寻声望去,少年郎单手持弓,自小径末端分花拂柳而来。少年走到桃树下站定,一枝斜出的桃花几乎要坠到他发间,少年随手一挥,那枝条已被拨开。

  “这桃枝是你射下来的?”小姑娘打量着少年,“不对,你是,你是太子。”

  这般年纪,这般风姿,又出现在宫苑内,只能是那位少年得意的太子殿下了。

  小姑娘想明白这一节,俯下身正欲行礼,那少年却伸手拦住了她。

  小姑娘诧异地抬起头,少年已弯腰拾起了那枝桃花。

  桃枝被平平稳稳地放入手中,桃花瓣上未干的晨露湿润了她的手心,少年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珊珊,我们果然再见面了。”

  

  

  三株媚


  “呦,这不是挺好的吗?”刘大娘听了珊珊的讲述,倒是放下了半颗心。

  听起来,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国主,很是在意珊珊丫头呢。

  “我同他相处得不算好……”白珊珊有些无奈。

  “阿姐,你和姐夫,不,国主,不对,那时候还是太子,总之,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康越一心只关注故事。

  “后来啊,我见到了老国主,国主问了我几个问题,我自觉答的一般,国主却夸赞了我,还夸爹教女有方。”白珊珊娓娓道来,“最后,国主说,让我到宫学里读书。”

  “哇,那阿姐和姐夫不是天天都能见面了!”康小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康越!”白珊珊有些恼火地拔高了声调。

  刘大娘及时解围,“珊珊啊,别管这小子,你说下去。”

  ……

  昔年在宫学里,司马玉龙与白珊珊,其实是很不对付的。

  论理,太子殿下与白家小姐差着好几岁,太子殿下已是十一二的少年,白家小姐不过是六七岁的女娃儿,怎么也不该起了冲突。

  奈何白家小姐素性张扬,太子殿下偏又是个固执性子,两个都是家中独生,未免娇惯些。

  这二位碰上了,说得不恰当些,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

  最初的龃龉源于一堂课。

  那一回,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在上头捋着长须,问了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治国当依法还是依礼。

  最先回答的自然是玉龙太子。司马玉龙站起身侃侃而谈,一一论述以礼治国的必要之处与得益之处,说得太傅不断点头。

  白珊珊最初还是认可的,只是听到后边就有些不赞同了。司马玉龙方才答完还未坐下,白珊珊就站了起来:“治国自然离不开礼,但法亦不可缺,我以为……”

  小姑娘滔滔不绝,倒也有理有据。

  原本还只是正常辩论,谁成想白珊珊话音未落,有一人出言:“我以为太子殿下过于心软了,太子所言全然不适合楚国现状,白小姐说得在理,远胜太子。”

  此一言就将司马玉龙和白珊珊对立起来了,众人诧异地看向那人,原是丞相叶洪之子叶麟。

  “叶麟,你这是什么话!”另一个学子,也是宫学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将军赵毅之子赵羽,忍不住为太子辩驳,“太子殿下宽宏仁爱,以礼治国,有何不可?”

  “自然不可。”叶麟果断下了定论。

  叶麟如此行径自然引来满堂非议,学子们自动分成两派,前头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后来直接演变成了争吵,任凭太傅在上头怎么拍戒尺也停不下来。

  到最后,司马玉龙一挥衣袖,冷声喝道:“叶麟,我为君,你为臣!”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吵上头的众学子再不敢出声,叶麟直勾勾地盯着司马玉龙,到底是敢怒而不敢言。

  “太子殿下。”一直沉默的白珊珊开口了,声音不轻不重,“原来殿下的以礼治国,不过是以身份礼教压人。”

  一堂课闹到最后竟是不欢而散,这下子,太子殿下同白家小姐,算是结下了梁子。

  ……

  “姐,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姐夫吵啊?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叶麟?”

  “康越,你胡说八道什么!叶麟那个无耻之徒、乱臣贼子,我怎么会为了他与人相争?我只是,只是看不惯‘太子’那副做派,他以势压人,实在是叫人生厌。”

  “好了,康小子,别打岔了,珊珊丫头,你接着说,后边又怎么样了?”

  

  

  四块玉


  此后,便是二人你来我往,事事都较上了劲。

  白珊珊是所有学子中年纪最小的,又是女儿家,许多课业其实跟不上,但为了和司马玉龙争个高低,硬是逼着自己勤学苦练,日日头悬梁锥刺股,就为了能压太子一头。礼、乐、射、御、书、数,分明是君子六艺,她这个女子倒是学得比许多男子强了。

  珊珊还记得,入学不久,便有一场课试。

  她虽努力了月余,到底基础差了太多,最后只得了第五。

  “此次课试,殿下又拔得头筹,贺喜殿下。”名次刚出来,一个学子就赶到司马玉龙身前奉承。

  司马玉龙只是点头示意,目光却落在学堂一角。

  “白小姐不必在意,小姐毕竟年幼,此番小姐位列前五,已是难得。”叶麟站在白珊珊身前,既是安慰也是示好。

  “不劳叶公子挂心。”白珊珊疏离地回应,走到自己的桌前,又开始背诵“之乎者也”了。

  司马玉龙皱了皱眉。

  “殿下,殿下。”站在司马玉龙身边的赵羽出声提醒。

  司马玉龙看着珊珊久久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珊珊捧着书卷,依旧是“囊萤映雪”“闻鸡起舞”。

  转过一个月,又一场课试。

  放榜之日,众学子都傻了眼。太子殿下难得失了手,只得了第二。第一名当真是出人意料,白家小姐,白珊珊。

  太傅因此大大夸奖了珊珊,顺道也提点了司马玉龙几句。

  白珊珊并不如众人所想那般欣喜若狂,她只是遥遥回望临窗坐着的司马玉龙,若有所思。

  当日黄昏时分,下了学,众学子都行色匆匆急着赶回家,白珊珊却在幽静处拦下了司马玉龙。

  “珊珊,怎么了?”司马玉龙问了一句,浑然不觉他直呼白家小姐的闺名有什么不妥。

  “太子殿下,此次课试你本可得第一,为何如此?”珊珊心里衡量过,她这些日子的努力足够赶上旁人了,但依旧赶不上司马玉龙。

  小姑娘异常认真,少年神情自若。 

  夕日余晖是温和的橙黄色,摇曳的竹枝在地上投射下竹影,拖成长长一道,恰恰落在二人中间。

  “珊珊,这一次是你胜过我,今后我未必会输给你。”司马玉龙微笑以对,却是答非所问。

  ……

  “现在想想,那两年,我其实过得其实挺好的。”白珊珊陷在回忆里。

  每日听着太傅教诲,闲时和同窗谈笑,尤其是与那位太子殿下争个胜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有时他独占鳌头,她明面上祝贺暗地里下苦功;有时她领先一步,他也会笑着恭喜她一句。

  从六岁到八岁,宫学里的每一桩每一件,历历在目。

  “可惜了,两年后……”白珊珊讲到此处,沉沉叹息。

  刘大娘和康越都知道珊珊为何叹息:两年后,也就是珊珊八岁那年,丞相叶洪谋逆,天下动乱。

  庆幸的是,国主司马浩天早有准备,将军赵毅、白武等人誓死护国,动荡数月后,这一场叛乱终于被平息。

  珊珊并未见证这一切,叶洪谋反前夕,康虎妞带着珊珊回了南海。

  这一离开,便是十年。

  她再也不曾回过京,更不曾再见过那些故人。

  昔日种种,终成幻影。

  “姑父为什么不让阿姐回京啊?”康越又好奇地问。

  “傻小子,白将军是看到了叶洪那贼人的下场,担心珊珊丫头搅和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咯。”刘大娘虽说是平头百姓,眼力劲倒是不错。

  “大娘说得对,何况我年岁大了,也不适合留在宫学里了。”白珊珊眉眼舒展开,笑语盈盈。

  “不对啊……”刘大娘忽地回过神,猛一拍桌子,“听珊珊丫头你这么说,你对国主也不算厌恶啊,怎么就不愿意嫁给他了?”

  “这……”珊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继续这话题。

  “除非啊,你这丫头欢喜上别人了!”刘大娘语出惊人,把白珊珊和康越都吓了一跳,“丫头,快说说,那是个什么人?”

  “姐,你喜欢谁啊?”康越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那叫一个激动。

  一老一小前后夹击,看这架势是非逼她说出个一二三不可,白珊珊看着这俩,到底还是投降了:

  “他,他叫楚天佑。”


  

  五更转


  白珊珊与楚天佑的相识,就合乎风月多了。

  数月前,松州县。

  白珊珊又一次扮作男子行走在街头,就近走入一家客栈,寻了一间上房住下。这日刚从楼上走下来,就听得店小二在叨念着“歪龙国主”,言语里很是流露出对新国主的厌恶与不屑。

  她觉得意外,此前老国主昭告天下,自述年事已高,不便再为君,因而退位做了太上皇,国主之位自然由玉龙太子继承。

  司马玉龙这人也许有点高高在上的脾性,也许有点自以为是,也许有点……不管怎么说,总还是能做好一个国君的。

  正巧邻桌的公子向那店小二打听有关国主的消息,她也凑了上去,店小二是个嘴碎的,很快就说出了一切:国主微服出京,如今在县里头的百花楼住下了,日日沉溺美色、花天酒地,着实荒淫无道。

  当年心无杂念只愿做个好国主的玉龙太子,如今变成这模样了?

  白珊珊正在诧异,临桌的公子上前一步向她介绍了自己:

  “在下楚天佑。”

  “区区贾凤。”

  她还了礼,这才正视面前的翩翩佳公子,眼前之人风姿气度皆是超凡脱俗,举手投足潇洒自如,叫人想起那句“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楚天佑与白珊珊攀谈几句,二人便一同走上了去往百花楼的道路。

  一路上闲谈不断,他们聊的尽是些杂七杂八的话题,楚天佑一再表露各类学识,她也就一再为楚天佑的博学多闻所叹服。

  “这样的容貌气度,又有这样的学识,实在难得。”珊珊正在心里赞叹,下一瞬就笑不出来了。

  脱疆的马自大路尽头狂奔而来,马蹄踏过之处扬起满天尘灰,菜叶横飞,米面撒地,道旁行人惊慌失措地呼喊着,奈何无人可阻拦。

  白珊珊不过略一怔忡,那马已奔至她身前。

  嘶吼的奔马携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而来,珊珊整个人被笼罩在那匹马的阴影中。

  千钧一发之际,身畔有人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足间轻点,骤然发力,顷刻间退出几丈远。

  下一瞬,公子凌空跃起,翻上马背,一把攥住缰绳,硬生生勒住失控的奔马,那马扬起前蹄,发出愤懑嘹亮的嘶吼声,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马的主人慌慌张张赶来,对楚天佑千恩万谢,楚天佑一笑而过,走到珊珊身边。

  白珊珊站直身子后扶着胸口疏解着心中的惊恐,与之一起释放的,还有她束起的三千青丝。

  “多谢楚兄搭救。”平静下来后,珊珊俯身作揖。

  “贾兄不必客气,不,你是女子……”楚天佑打量着“贾兄”垂落的长发,似乎是眼前一亮,“我该称你为贾姑娘。”

  ……

  “哎呦,这小子倒是不错。”刘大娘笑眯眯,“怪不得你这丫头惦记他。”

  才子佳人,白衣卿相,这般相识相知,也难怪白姑娘倾心了。

  “姐,然后呢,你们到了百花楼前,然后怎么了?”康越听说这位“姐夫二号”武功高强,也是兴致勃勃。

  “然后,然后……”白珊珊说到此处,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上骤然染上红晕,只是一笔带过,“然后他就进百花楼查探了,一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国主,就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白珊珊想起初见五味的情形,依旧是忍俊不禁。

  五味总说他胆子小,可事实上他都敢假冒国主、假传圣旨了,这怎么能算胆小,简直是胆大包天。

  得亏遇上的是天佑哥和她,否则五味性命难保。

  “我和天佑哥、五味哥,还有天佑哥的挚交赵屿哥结伴而行,这半年来走过南闯过北,一路上也算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珊珊提到“天佑哥”,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难怪这些日子没见到你这丫头,怎么的,你这半年就跟着你那‘天佑哥’到处逛了?”刘大娘瞧着珊珊这模样,笑得越发促狭,“一口一个‘天佑哥’,可见那小子迷倒我们珊珊丫头喽。”

  “刘大娘……”珊珊有些不好意思。

  康越年幼,哪知道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一门心思研究他表姐的话,“赵羽,这不是忠义侯的名字吗?”

  “不是那个‘羽’。”珊珊伸出食指在桌上比划着,“是这个‘屿’。”

  “这样啊,姐,那你再说说,你这半年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啊?”康越实在是羡慕表姐,能去那么多地方、见那么多人。

  “好了,康小子,这不是要紧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姐的婚事!”刘大娘及时终止了越来越歪的话题,“珊珊丫头,现在我也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对国主不算讨厌,只不过你欢喜的是那个叫楚天佑的,对不对?”

  白珊珊苦恼地托着头:“我同国主不过年少时见过面,我连他如今生的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又怎愿嫁他?何况……我又遇上了天佑哥……”

  “珊珊丫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六么令


  “天佑哥,过几日就是初一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那棵古树下祈愿?”

  白珊珊字斟句酌,说出了这句早已在心底重复过千万遍的话。

  这几日她辗转反侧,无论如何想不出两全之策。

  圣旨已经降下,她不能抗旨,不能拿白家、康家去冒险,可她还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留下一点值得铭记的回忆。

  所以,她提出了这样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请求。

  这牵扯到当地的一项习俗,南海的某位姑娘若喜欢某位公子,便会在正月初一当日和那位公子一起去城中最大的榕树下祈愿。

  那榕树枝干极为粗壮,想是已经有好几百岁甚至上千岁了,至今仍是枝繁叶茂、绿意盎然。老人们都说,这老树啊,最是有灵性。

  正月初一又是个特殊的日子,满天的神佛都会出门,他们会给两人作见证。传说啊,如果这二人是真心相爱,诸天神佛都会保佑他们相守一辈子;如果这二人只是虚情假意,很快就会劳燕分飞。

  这习俗传承多年,在南海早已是人尽皆知,不仅如此,每个到过南海的人都对此有所耳闻,楚天佑也不例外。

  所以,她这算是半遮半掩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楚天佑立于庭中,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黄衣女子。

  分明绮年玉貌,却是含羞带怯。

  从客栈相逢到如今,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自然愿意。”

  ……

  正月初一,元朔之日。

  爆竹声声震天响,街头巷尾披红挂彩,喜庆的大红灯笼从各家屋檐下一直挂到粗壮的榕树梢。

  白珊珊寻了个时机溜出康府,赶到约定地点时,榕树下已经挤满了祈愿的青年男女。

  “这可如何是好?”白姑娘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犯难了。

  “珊珊,到这来。”熟悉的声音穿过汹涌人潮,传到珊珊耳中。

  “天佑哥!”白珊珊惊喜地唤了一声。

  紫衣公子立在榕树下,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斜出的榕树枝压至发间,飘舞的红丝带遮了视线,他伸手拨开那枝条,堪堪露出温润的眉眼。

  这一幕似曾相识,白珊珊不由得失神。

  “珊珊,这里空荡,过来吧。”楚天佑声音清明,关切的叮嘱她,“趁着好时辰赶紧许愿,莫要错过良辰。”

  白珊珊穿过人流赶到楚天佑身边:“天佑哥,你也许个愿吧。”

  “好。”

  二人一齐闭眼,双手合十,默默地向天神述说着自己的心愿。

  白珊珊闭着双眼,耳畔的纷纷扰扰似都远离,她恍惚间又想起了初见楚天佑那日。

  其实有一件事她未曾告诉刘大娘和康越,她和天佑哥阴差阳错地有过一个吻。

  那日百花楼前人满为患,楚天佑与白珊珊艰难地挤在人群中,楚天佑乍然回首,好巧不巧贴上了她的唇。

  彼时她又羞又愤气得直跺脚,过后却时常回忆起那一幕。

  白珊珊对自己说,天佑哥能陪她到这棵树下祈愿,她已然很满足,更多的事不必再奢求。 

  她最终只在心底道:“愿天佑哥长乐未央。”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相视一笑。

  “天佑哥,这古树有灵,你许的愿一定会成真的。”珊珊仰头瞧着一树的红灯笼与红丝带,声音清浅悦耳。

  楚天佑摇着折扇,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珊珊:“珊珊,我向你保证,你我都会得偿所愿。”


  

  七娘子

  

  团扇遮着面,掩去了姑娘的面容,瞧不清她的表情,更猜不透她的心思。

  国主踏着丝竹管乐之声入殿时,殿内一双龙凤花烛燃得正好,烛影摇红,灯影幢幢,昏黄的光芒渲染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白珊珊端坐在榻上,静静倾听:足音轻重不一,那人似乎是步履踉跄,莫不是喝多了?总体上渐渐加重,显然是逐渐走近。咦,不对,声音怎么突然停了?

  那人站得不远不近,也不却扇,也不出声,似是等她先开口。白珊珊微微挑起了眉——敌不动,我不动。

  如今是四月末,初夏的热气悄然钻入宫墙,纵使已是入定时分,长街上的青石地砖依旧未彻底凉下来,殿内同样泛着燥热的气息。

  大楚的国主与王后隔着一面轻薄团扇,两两相对无言。

  末了,终是国主率先打破了寂静:

  “听闻白小姐对本王颇有微词,对这桩婚事亦是不甚满意。”

  白珊珊心里打起了鼓:司马玉龙的声音很是奇怪,倒不是说他这声音同年少时不一样了,而是他似乎刻意改变了声线,怎么听怎么不自然。

  不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国主,大礼已成,你我已为夫妻,国主为何仍以‘小姐’称呼?”白珊珊不卑不亢,倒是颇有王后的气度。

  “我听闻,你另有心上人,故此不愿勉强以王后相称。”那人似乎快要笑出声来。

  “国主如何得知?”白珊珊的声调依然平平稳稳。

  他似乎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我不过听说,你与一个叫楚天佑的人甚是亲密,因而有此猜测。”

  “楚天佑”三字一出,白珊珊终于忍不住了。

  “天佑哥,我知道是你。”

  原本从容不迫的司马玉龙闻言怔忡,骤然走上前,伸手取下白珊珊拿了一整日的团扇。

  团扇后的姑娘眉目含笑,灼灼风华恍若姑射神人,诚然是“绣面芙蓉一笑开”。

  “珊珊,你……你何时知道的?”这回轮到司马玉龙惊异了。

  “天佑哥,我早就猜到了。”白珊珊笑着站起身,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最初确实没有认出来,毕竟十年不见,彼此都改变太多,可同行的半年里,楚天佑一再透露出一个江湖人士无法拥有的背景,由不得她多心。

  那日康越突兀地告诉她封后的消息,她一时间乱了阵脚,忽略了那些显而易见的疑点,直到她对刘大娘一一讲述那些往事时,她才意识到司马玉龙和楚天佑实在是有太多共同点。

  榕树下,楚天佑一句“你我都会得偿所愿”,更是直白的告诉她,他确信他们能成为夫妻。

  她回到家中仔细合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排除一切不可能后,最终只留下一个答案:楚天佑便是司马玉龙。  

  “到底是昔年宫学里的头名啊。”司马玉龙听完珊珊的解释,赞叹不已,“珊珊聪慧更胜往昔。”

  “国主倒是没变,还是喜欢捉弄人,非要扯出一个‘楚天佑’来,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吧?”王后娘娘要秋后算账了。

  司马玉龙坦然道:“珊珊,我无意瞒你,化名‘楚天佑’也是事出有因。”

  白珊珊岂会轻易饶过他:“那么国主方才的言行又是为何?”

  “这个……”司马玉龙哑然,他总不能说他就是想逗逗她吧。

  白珊珊小胜一筹,继续追问:“天佑哥,你是不是……”

  余下的话止于司马玉龙骤然落下的吻中,白珊珊错愕地抬眸,对上了司马玉龙的双眼。

  他的眸子恍若一潭深水,倒映出她的容颜。

  白珊珊一恍神,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司马玉龙揽住珊珊的腰,顺势倒在了床榻上。

  繁重的喜服一件件脱落,殿内气息越发旖旎,层层罗帐依次放下,掩住无限风光。殿中红烛“噼啪”一声,爆开了一朵灯花。

  十载旧梦,一宵欢愉。


  

  八宝妆


  成婚后的第三日,王后问国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国主先是轻笑,继而大笑,直到王后娘娘快要恼羞成怒,国主才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缘起,是父王的一句话。

  “将军白武,竭诚尽节,克己奉公,其妻康氏,出生世族,二人之女,可为太子妃。”

  那时候,他只是宫苑里八岁的小太子,无拘无束又聪慧过人,听了一句便记在心上。

  转过天去,微服出游的国主带着小太子来到白将军府上,他坐了片刻便耐不住性子,随便寻了个由头离席,悄无声息到了后院。

  小姑娘的声音隔着院墙传入耳,似幼猫的爪子挠着人心。太子殿下想到那句话,心念一动,做了生平第一件不“君子”的事。

  他翻过墙去,就瞧见了他年方三岁的太子妃。

  与那小姑娘不过相处了一两个时辰,他已然觉得,父王说得很对。

  一别三年,他始终惦记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听说她回了京,他一再请求父王,这才在上林苑里见了她一面。小姑娘到宫学里念书,自然也是太子殿下再三央求的成果。

  她入了宫学,他分明想给她留下好印象,却总是不得章法。那堂课上他冲口而出的一句“我为君,你为臣”,也不过是因为叶麟与她站在一边,他心有不甘罢了。

  他见她学的刻苦,知道她想超过他,因此在第二次课试时有意答错了几题,让她成了第一。可那小姑娘寥寥几语却让他意识到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胜利。

  “珊珊,今后我会与你认真比出高下。”那日,他在心底默默道。

  珊珊的态度,让他愈加欣赏这小姑娘。

  那两年里的桩桩件件,尤其是与她有关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分别的十年里,他一直想与珊珊见面,却总是寻不到机会,只能在只言片语中揣测她的近况。

  十年后的楚天佑与贾凤,既是重逢也是初见。

  他为了探查南方吏治化名“楚天佑”微服私访,遇上了“贾姑娘”,就觉得珊珊长大后应该是这般模样。

  珊珊说出“我不叫贾凤,我叫白珊珊”时,他想说的是“好久不见”。

  并且这一次,他不愿再错过。

  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他要世人都知道,白珊珊是楚国的王后,是他司马玉龙的妻子。

  听完司马玉龙长长的剖白,白珊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到底该感动于她的夫君多年的深情,还是该气愤这家伙居然算计了她这么多年。

  司马玉龙瞧着珊珊变幻莫测的神色,又添上了一句:

  “珊珊,我那天许下的愿望很简单:愿珊珊与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好吧,她还是应该动容的。

  白珊珊近前一步,主动投入司马玉龙的怀中:“天佑哥,我说过,你许的愿一定会成真的。”

  “嗯。”司马玉龙揽住珊珊,轻声应承。

  书案前一对璧人静静相拥,书案上摊着上等的宣纸,纸上是国主与王后今早一同写下的半阕词: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九回肠


  “天佑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叶洪在你八岁那年就谋逆了,父王没有预料到叶氏的反叛……”

  夜已深,王后寝殿深处忽然传出私语声。

  白珊珊从梦中惊醒后一直惶惶不安,司马玉龙抱着珊珊安抚了许久,她才艰难地说出梦中所见所闻。

  “没事的,只是梦而已,珊珊,你说下去吧。”察觉到珊珊的迟疑,司马玉龙轻声道。

  “叶洪勾结了齐天大王,里通外敌,齐军大举入侵,父王当时在城外狩猎,身边带的士兵不多,寡不敌众,不幸……”

  白珊珊并非亲身经历梦里种种,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见证这个故事。

  所以,她看见了一切。

  看见国主司马浩天死在乱箭之下。

  看见王后夏氏决绝地跳下了万丈深渊。

  看见将军赵毅将自己的儿子推下了悬崖。

  八岁的小太子一夜之间国破家亡,在无尽黑暗的深夜里低声抽泣,她遥遥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只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所幸空空大师及时赶到,救下了赵羽哥,大师带着你和赵羽哥回了无相谷,你们在那里住了十五年,后来成功复国,再后来,我就醒了……”珊珊的声音低了下去。

  司马玉龙越听越不对劲,这梦境与现实既有相通又有不通之处。

  空空大师确实是他与小羽的师父,十三岁那年,叶洪谋逆在即,父王事先将他们俩送到无相谷,他二人在谷中求学多年,习得文武艺,归来振朝纲。

  他知道珊珊只是做了个梦,可是……他为何会觉得那虚无的一切那样真实呢?

  最终,司马玉龙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珊珊,只是一个梦,不必担心,睡吧。”

  谁料第二天夜里,司马玉龙也做了个梦。

  梦里他登基为君,为了寻访母后微服出京,巡游天下,同样是在松州县的客栈遇见了珊珊,同样是在百花楼碰上了假冒太监的五味。

  只是梦里边,珊珊想要杀他,他们在百花楼里打斗了半日,他扯下她的头巾才知她是女儿身。

  她扮作母后模样诱他至屠龙潭,却最终放下了刀。

  也是在此处,她先是得知父亲身亡,后又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面前。

  他看着泣不成声的珊珊,心底泛起无尽悲哀。

  梦醒之后,司马玉龙也有些恍惚了。

  国主与王后为两个梦一连折腾了好几天,折腾得太医令都知道了这事,特地跑进宫来打听这事。

  “徒弟,珊珊,你们俩的梦里头,我有没有成为太医令啊?”五味不愧是五味,这一问顿时打破了阴郁的氛围。

  司马玉龙无奈:“你依旧是本王钦封的太医令。”

  丁五味有意调节气氛:“这不就对了,也没怎么变嘛。”

  司马玉龙看着丁五味,百味交杂。

  那个梦里,五味害得生母早逝,被父亲逐出家门,颠沛流离,一个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十余载。

  可现实是,他们遇到五味时,五味母亲平平安安,五味这小子只是和他爹起了争执,离家还不到一年。

  正巧赵羽这时候进来回禀事务,丁五味指着赵羽问:“还有石头脑袋,他家里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赵毅将军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健康得很呢。

  “这不就对了,你们俩就是心思太多了,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在梦里,咱们四个不也还是碰上了吗?徒弟你和珊珊不也还是成亲了吗?”

  丁五味摇着他那小羽扇:“这个就叫,活在当下!”

  司马玉龙握住白珊珊的手,二人相视一笑。赵羽立在一侧,也扬起了嘴角。

  阳光透过窗棂落入殿内,笑语声声,满堂欢悦。


  

  十样花


  白珊珊与司马玉龙再至南海,已是岁末。

  安顿好行李,见过康家众人,二人决定去街上走走。

  南海气候宜人,尽管到了腊月,依旧暖和的很。两人穿着便服走在街头,浏览着街上的行人、道旁的商贩,时不时闲谈几句。

  刘大娘依旧在街头摆着摊,一眼就瞧见了白珊珊,也不在意珊珊如今已是王后,直接将她拉到一旁:

  “珊珊丫头,国主对你好不好啊?你这些日子可有受委屈?你还惦不惦记那个姓楚的?”

  刘大娘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噌噌”冒出来,珊珊还没来得及回答,康越这小子已经从旁边蹦了出来:“刘大娘,那个姓楚的,就是国主!就是我姐夫!”

  刘大娘满脸不相信:“你这小子可别蒙人。”

  司马玉龙耳力极佳,隔着几丈远依旧听得煞是清楚,走到刘大娘面前验证康越的话:

  “大娘,在下楚天佑,珊珊的夫婿。”

  ……

  正月初一,新一年的元朔。

  他们俩赶到榕树下时已经不早了,白珊珊本还担心此番又会像去年那样挤得水泄不通,结果到这儿一看,侍卫围着榕树团团站了一圈,树下空无一人。

  “国主又以身份压人啊?”白珊珊有意打趣司马玉龙,加重了一个“又”字。

  “偶尔一为也不是不可。”司马玉龙捋着鬓边那一束发,“等你我许完愿,他们自然会撤离。”

  “天佑哥费心了。”

  白珊珊走到树下,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一举一动恰如昔年。

  “浮生有三愿,一愿大楚河清海晏,二愿我夫长乐未央,三愿你我琴瑟和鸣,百年偕老。”

  清音朗朗,声震四方。

  这一次,她将愿望直白地表述了出来。

  司马玉龙惊异地转过身,珊珊已经睁开了眼,双眸清澈明亮,仿若散落人间的两颗星子。

  司马玉龙轻笑一声,同样郑重地祈愿:

  “浮生有三愿,一愿大楚政通人和,二愿我妻福寿绵长,三愿你我凤凰于飞,天长地久。”

  夫妻二人道出平生夙愿,身后适时响起清脆爆竹声。朝日曈曈,屠苏飘香,千门万户张灯结彩,庆无边光景,贺盛世繁华。

  又是一春。


  

  百宜娇 


  愿故事里的他们每个愿望都能成真。

  愿读着这个故事的你,新一年顺遂如意,喜乐平安。

  浮生所愿,皆可得成。




注:彩蛋算是个不正经的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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